菲律滨《星海》诗文天地第66期丨王勇主编
(菲律滨安海经贸文化促进会编，刊头题字：许贻群。作者：刘耀中、曾文明、黄项飞。原载2024年4月20日菲律滨《联合日报》。)
中国的弗罗斯特（下）｜刘耀中（美国）
不容否认，现在中国的新诗已走向了一个新的繁盛时期，但要注意诗的滑落和物欲横流而出现的诗的泡沫。王耀东的成功在于，他运用了现代性融合传统，他用新现代观念把乡土之根植入诗的本质，用这种新观念创造出自己的现代新乡土诗学。人的本性与生命是根源于乡土的，但又常常隐而不见，王耀东运用一双特殊的眼睛，他能从乡土中揭示出一些令人惊叹的东西。敢于称为中国的新诗学，台湾的《创世纪》诗刊，在集结五十周年诗文集的时候，就选上了大陆诗人王耀东的〈父亲的根〉、〈老槐树下〉两首诗，占了两个页码。这个敢开世纪先河的以现代新诗而著称的《创世纪》，它披星载月历时五十载的发展创新，它选择什么样的诗，自然考虑到有它长寿的理由。并不重名，而是重新、重质、重它的现代性。五十年结集，选择的大陆诗人并没有几人，从它的角度入选王耀东的诗，就是一种定位，不仅仅局限乡土的，而是说王耀东的诗是具有总合性的现代派诗。我讲这个事，在于明白一个观念，即，现代派诗是一个大概念，而乡土诗则是一种个性和特色。
从一种大的视野来看王耀东写的诗，它能进入中国《百年新诗》、《五十年诗选》、《中国新诗新时期争鸣诗选》，台湾多家出的《中华新诗选》等，而还能进入高中语文素养文库，的确是一件不容忽略的事。王耀东乘着自己圣洁的灵魂鼓翼而飞，于是也就吸引了世界目光的观注，西欧、日本、越南、东南亚一些国家，几十家报刊发表他的作品，在美国东部阿巴拉契山脉，住着一批山地诗人，也竟然瞄上了中国的田园诗与现代的诗，喜欢上了王耀东的诗。
在2000年11月美国洛杉矶世界华人第四届代表大会上，由世界华人作协会长黄石诚，还有北美华人作家副会长周愚等带头，一大批作家诗人来到瑞典领事馆，为中国作家伸张正义，并为中国作家诗人讨奖，其中就提到了应该获得此奖的诗人是中国诗人王耀东。此事不少报纸发了消息，连菲律滨的《商报》也发了专门的信息，震撼力很大。这种呼声虽然不是一种奖励，但也是一种高端定位的呼唤，一首诗能否成功，在于他作品的空间性，美国诗人弗罗斯特也没有获诺奖，但他的影响力至今不衰，我认为王耀东的诗几十年过去了，仍然不停的在诗坛掀动波澜，就是一种例证。
最近美国《风笛网》总编惠伦先生，主动把王耀东近几年发在国际网上的和报刊上的一些诗编成一个集子，推荐到美国《诗天空》进行展出，这是一件大事，这个推荐展示了王耀东诗的全面性、高端性，因为《风笛网》是一个世界性的汉诗网，并不像中国内部有些刊物带有局限性，只看重他的乡土性，而忽略它的全面性和现代性。必须明确知道美国的《诗天空》网，是中美当代诗坛的一个交流平台，它被列入美国耶鲁大学美文研究名录、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当代文学研究名录、美国国会图书馆文学名录、荷兰莱顿大学汉学研究名录、德国海德堡大学中国文学研究名录、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当代中国文学研究名录、香港大学图书馆文学名录、台湾世新大学世界华文文学资料库、西班牙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名录等等，他的这本诗文集在《诗天空》网上发表，也是一次最重要的对王耀东的诗认可为具有当代性和他的现代诗进入国际化的一种推进。这种远比生命还重要的具有历史性的感知和转化，是让我们重新发现了财富的秘密，这是一次使中国的汉诗越来越趋向纯美与机遇。
王耀东有一首诗写得很好：
人生就是那么一天
一天就能创造奇迹
一天就能穿越百年
这首诗讲的就是一种时空观念。美围有一位华人诗评家叫叶维廉，他写了一本中国诗学，其中就讲到：一首诗的内在结构必须从内生长出来，一切组合成整体旋律，这旋律即是诗的寂静，又在它空白的空间里。好诗必须要有超越眼睛的把握。我把王耀东乡土诗和美国的弗罗斯特相比较，感到他们的诗有相同的内在结构，王耀东用内在的眼睛观察一切，注视形体与欲望，并打开了另一扇通向世界的大门。诗成了美的源泉，并从里面流出来晶莹剔透的泪花，能够带给读者千百年的感动。
对王耀东的现代诗，如果说新，说它的撞击力，也就在它的时空超越性的眼力上，在他的诗歌中，有这样几句诗：“集起所有的晶体 / 所有太阳 / 追奔海追奔澎湃 / 追奔不息的声音”。这就是一种时空观、创新力。我认为他的诗蕴含着客观的真性与历史的启迪，具有永恒的价值和永久的魅力。
2016年岁末于美国洛杉矶
（全文完）
（刘耀中，美籍华人作家、水源工程师、著名文学评论家。生于广东中山，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土木工程系。1983年始写哲学宗教文学、艺术方面的评论。出版《荣格·弗洛伊德与艺术》、《新生代的视野：一位美籍华人谈西方文化》、《诗人与哲人》等书籍。）
《微型小说》
出 書｜曾文明
那天他的心情其實不好。出門的時候忘了帶助聽器。高爾夫球場塞滿打球的人，他打了四個洞就放棄了。
後來他決定去買些畫畫的材料，每次讓畫筆在帆布上自由飛翔，他的心情總會好一點。
當他提著新帆布回到車上，手機出現一個新的電子郵件。
「藍先生您好！
我是九龍出版社的柯美蘭。有一位朋友看到您的電子書，他很積極地推薦，要我跟您聯絡。我希望我們有機會跟您合作！您若是有興趣的話，請回函，感謝。」
他的心情ㄧ下子開朗起來。九龍出版社，他們ㄧ直是出教課書，這幾年開始出文藝書籍，他買過他們的書。
電子書，那ㄧ本？他總共出了十二本書，大部分是自己出版的，沒有經過出版社。
「柯小姐，很高興收到妳的來信，這是我的榮幸！ 請問下一步是什麼？」
回家後，太太已經把晚餐準備好。他開心地坐下來：「我今天收到一個天大的驚喜！我要出書了！」
「真的嗎？ 怎麼回事兒？」
他打開手機，把柯小姐的信唸給她聽。太太聽後趕緊拍拍手，站起來去拿他喜歡喝的墨西哥啤酒。兩人開開心心地乾了一杯！
「老公，以後書店都會有你的書！哇，太棒了！我真的替你高興！」
他拿起啤酒杯再喝一口。
嗯，該是出名的時候了！他想起中學畢業後的夢想，一等就是五十年！他的作家夢真的快實現了！
新的電子郵件來了。
「藍先生，我們通常會把新書放在各書店幾個禮拜試試市場，可以的話，我們就可以簽約行銷。對了，我們喜歡您的《快樂的概念》。」
太太在一邊問：「怎麼樣，有新消息嗎？」
他不理太太，趕緊回信。
「聽起來你們會安排一切，那我就等好消息吧！」
太太推他一下，「怎麼樣嘛，趕快跟我講啊！」
「不要急，他們會安排，我們坐著等好消息就可以了！還有，原來他們看上《快樂的概念》！」
《快樂的概念》，他趕緊打開手機裡的電子書。
「人生如爬一座山。他們說，成功在山頂，快樂也在山頂。我照做，當好兒子，當好學生，當好老公，當好父親，當好醫生。爬呀爬呀，全身痠痛地爬到山頂。山頂一片空。快樂在哪裏？」
飯後，他到後院去抽一根菸。
手機響了。新電子郵件。
「藍先生，我們會先印一千本。我會請企劃人員跟您聯絡，開始為您打造作家形象。為了表示您的合作，我們希望您會出印五百本的費用，每本書的印刷費是美金五元。如果您願意，請把錢匯到以下連結。謝謝。柯美蘭敬上」
他臉上的微笑突然不見。
他把香煙丟在地上用力一踩，手上的墨西哥啤酒瓶飛到鄰居的大樹上。
2024-3-26
《菲华侨批研究》
王顺兴信局：闽南侨批业兴衰的历史缩影（下）｜黄项飞
王顺兴信局在王宫村就有专职信差16人，除在晋江、南安附近等地直接派送外，还在石狮、安海、水头、马巷、同安、安溪、永春、诗山、惠安等地划交当地信局代办。此外，还有专人任出纳、文书兼记账等。其时，每帮船经手量所走信件少则数百封，多则两三千封，遇上春节、清明、普渡等节日，甚至能增加二至五倍。故王顺兴信局生意愈加红火，如日中天。正因如此，王宫的老一辈人中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经过为针家门没听见敲银声肯定会走霉运”。
由于王顺兴信局服务比较周到，所用人员较他局为多，工资亦较高，一个邮差每月工资大概有30元到40元不等，送信时每人补贴午膳费2角，要过渡则会另发渡船费。因而所收信款手续费，比其他信局每元高2分，即其他信局每元收3分，本局每元收5分，每封信另加信件来回邮票费。开始，年营业额不过数千元，旋增到万余元。后步步上升，达到五六万元（汇票的不包括在内）。
由于信局业务发达、经营有道，王氏家境日益富裕，所建王顺兴信局也颇为壮观，由欧式风格的“奇园”和中西合璧建筑风格的“船楼”系列建筑组成。奇园主楼的外形与墙体装饰和内部装饰、窗户、楼梯、壁炉均呈现欧式风格。船楼则体现闽南传统建筑风格，吸收了西式建筑元素，亦移植了南洋建筑风格，如其中的骑楼。
为奉行立信立本的信条，确立长远的经营规则，王为针、王为奇兄弟于1926年签订《约章》33条，规定：
“第一条顺兴信局营业照即（利申舍）公用王清安之名，住址在小吕宋岷埠捞示描乳迎街门牌三百一十九号。
……
第三条营业照顺兴信局，顺兴隆布庄虽用王清安、王针之名，每年核结得失皆为针、为奇各得一半摊分，不得异议……”
可以看出，自创始人王世碑去世后，王顺兴信局由王为针、王为奇在泉州及菲律宾两地间轮流主持，每两年一更换。两人经营管理生意业务井然有序，共同立下《约章》，逐渐显示出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的某些特点。这也是促其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1930年，王氏兄弟又增修《条约》23条。内容除明确房宅产权，以及王顺兴信局、顺兴隆布庄两图生意双方的股权、营业执照法人及法定住址外，核结日限、核结得失摊分、经理人职能范围、分红及薪金、食宿补贴、私项利息标准等诸多事宜均也有明确规定，由王为针、王为奇两相认可签押并严谨执行。
民国26年（1937年），王为奇在《阉书》中写到：“余自少而壮以至衰老，殚精竭虑，万苦千辛与从兄为针在小吕宋合营顺兴信局、顺兴隆布庄，在泉合营顺成银庄，在厦投资合办太原汽车公司，合伙开同济银庄……”可知，王顺兴信局此时发展已经达到鼎盛时期，并跨领域进行了多种经营。这种多元化的经营加快了侨乡社会经济的现代化进程，同时在经济结构和性质转变的过程中，受海外市场经济的影响，将各种先进的经营理念和经营方式、管理制度带回侨乡，推动了侨乡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遭遇劫难与投机倒闭
20世纪30年代，闽南侨批业开始呈现下滑趋势。当时，王顺兴信局所在的晋江县华侨信款最多的年份在民国18年，以后逐年递减，至民国24年，年信款额最低降至1200多万元。侨批局的兴衰与侨汇多少息息相关。其时晋江全县汇兑信局共17家，随着侨汇的下降，信局接连倒闭破产，王顺兴信局也与大多数侨批局一样，开始由盛转衰。
王顺兴信局由盛转衰的原因，还有当时南京国民政府政治腐败、社会动荡的因素。1929年前后，泉州南门外著匪陈清祺（绰号矸塞祺）名为民军团长，暗中仍打家劫舍。有一晚正逢批帮到达，批银已领出库，大家忙着准备分发，矸塞祺手下匪徒一百多人入乡，攻破信局，将批银全部劫走，连局东各房兄弟个人的现款、首饰也被一扫而空，损失惨重。祸不单行，国内批局遭劫，此前海外也出事端，王顺兴信局兴旺之后，引起了少数不良分子的凯觎。 1923年，设在马尼拉的总局，有一天晚上正值信帮期，客户乡亲来局接谈业务之时，突有三个暗控（便衣侦探）进来，声言要检查是否有偷电偷水，乘机偷偷把一小包吗啡塞墙壁小洞，接着贼喊捉贼，大喊搜到吗啡，打电话叫来警车，抓人到警局“审问”，结果被敲诈了一大笔钱。1927年秋，一天半夜，信局准备次日船期寄信汇款，十几个暗探再次闯入，暗中把12支仔赌牌放在一个桌角，反诬信局聚众赌博，抓了人还把当时所收信款全部劫走，作为“财款”没收，信局遭受巨大损失。海内外如此多次的劫难，使王顺兴信局业务受到重创。
由盛转衰的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做票水投机。这一时期递寄信款已不是如早期的携现款往来，而是要办汇兑手续，按汇价起落购买汇单。所谓票水（汇票）买卖，是商战中一件很复杂微妙的事情，汇价会受金融行情、国际物价、政治变动等多种因素影响，有时一日数变，有时多日不变，买卖票水投机的人可能暴富，也可能使人骤穷。一般信局的盈亏，既视汇价变动而定，主要业务乃由送信而转为汇兑。有的幸而得手，立获大利，眼力一差，必告失利。王顺兴信局在第二代掌控时已进入汇兑时期，但初期尚能稳扎稳打，不激进冒险，故能保持先业。其后，传至第三代，继承者开始放开手脚，大搞汇水买卖，不料一时失算，大败亏输。1935年终因买空卖空而破产，信局倒闭。
从宏观层面来看，自19世纪初到30年代中期，以欧美为首的资本主义世界正席卷全球，原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被打破。就侨批业而言，从水客递送到侨批局专营再到不收现款而以汇票等方式取代传统“物物交换”的经营方式，这不是侨批业自身发展的结果，而是在全球化的浪潮中，被迫卷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而作出的改变。像王顺兴信局这种以“草根性”的“小金融”在当时瞬息万变的国际国内局势中，过多地参与大银行的业务，做金融投机之事，最终还是难以逃脱由盛转衰，走向倒闭的命运。王顺兴信局的发展轨迹是闽南侨批业兴衰的历史缩影，也是一个时代的历史印证。
（黄项飞，福建省晋江市档案馆研究馆员、国家级档案专家。本文原载《晋江乡讯》。）
